惊闻噩耗。
著名导演万玛才旦因突发疾病去世。
(相关资料图)
消息刚出时,业内外谁都不愿相信,疑心是假消息。
鱼叔到现在也还觉得恍惚。
毕竟,他才53岁,正是创作的高峰期。
今年3月底,由他执导、黄轩主演的《陌生人》才杀青。
不久前,他还参加了北京国际电影节的评审工作。
鱼叔上一次采访导演时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。
他至今还有多部执导、监制的作品还没来得及与观众见面。
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离开了。
人生难料,世事无常。
万玛才旦的离去,无疑是中国电影的巨大损失。
今天,就让我们一起缅怀这位中国最难能可贵的电影人——
万玛才旦
毫无疑问,万玛才旦身上最鲜明的标签,是民族性。
作为中国第一位拍摄纯藏语电影的藏族导演,他为我们揭开了西藏神秘的面纱,让我们看到了原汁原味的藏族故事。
从首部长片《静静的嘛呢石》开始,就奠定了他特有的创作基调。
和伊朗早期电影相似。
采用长镜头、非专业演员、同期声而且是藏语原声的纪实拍摄手法。
展示的都是藏地上真实鲜活的人物群像。
活佛转世的小孩、笃守信仰的老人、养羊为生的牧民、穿行在无人区的货车司机……
我们能看到西藏特有的民俗民风,文化信仰。
《老狗》中老一辈牧人与藏獒的深情厚谊,隐含着藏族的生活习惯和精神向度。
藏獒是西藏牧民的看护犬,帮助牧民看护庭院,保护羊群不受野兽侵扰。
同时在藏族传说中,藏獒被认为是「天狗」,是活佛派来的守护神。
《撞死了一只羊》中,司机在行车途中撞死一只羊后,他去寺庙为羊请来喇嘛做法事超度,还为羊举行了隆重的天葬。
这都是极富藏族特色的情节。
藏人文化忌讳任何形式的杀生,而羊又被视为象征祥瑞的文化图腾。
《气球》更是直接展现了藏传佛教中的轮回转世思想。
女主的儿子被活佛指认是他的奶奶转世,因为他们背上都有一颗黑痣。
而女主腹中胎儿被认为是刚刚去世的爷爷转世之身,这也成了女主想要堕胎的最大阻碍。
因为这除了戕害生命之过,她还背上了扼杀亲人灵魂的深重罪孽。
这些陌生遥远却又如此生动的故事,都是我们在其他国产片中看不到的。
因为这都源于万玛才旦土生土长的生命经验。
万玛才旦出生于青海一个特殊的藏族牧民家庭。
大部分牧民家的小孩,童年基本都是在放羊中度过。
但就像《静静的嘛呢石》中那个在寺庙中整日背诵佛经的小喇嘛一样。
万玛才旦年幼时,在爷爷的要求下,花了大量时间来抄经。
因为爷爷坚称他是舅舅的转世,而舅舅曾是当地颇受人尊敬的僧人。
年轻时的万玛才旦
万玛才旦的家乡毗邻黄河,当年建了水电站后,数百名职工带来了很多现代化的新鲜事物,其中就包括露天电影院。
他由此开始对电影着迷。
长大后,几经辗转后进入了电影学院,成为一名电影创作者。
藏族和汉族两种文化,传统与现代文化两种力量交融、汇聚在他的身上。
才得以开创了特有的少数民族叙事,为中国电影撑起了另一片小小天地。
让那片神秘的藏地,在光影世界中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。
但民族性,只是最表层的标签。
如果单单将其作品看作西藏社会学样本,就忽略了其深层次的艺术价值。
万玛才旦曾说,他并不想特别强调「藏族导演」的身份,因为「电影就是电影」。
他虽然一直拍的是藏族题材,但始终追求更丰富、深刻的表达,融合了许多普世议题。
比如女性话题、家庭分工、生育困境、时代之变等,都是能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激起共鸣的。
他一直没有将藏民标签化塑造,而是将其视为一个个体,从更多元的视角呈现他们饱满的人格。
《老狗》中,老人宁愿将狗勒死也不愿卖掉换钱那一幕,不仅仅昭示藏族原始信仰的失落,也可以看作传统社会向消费社会转型过程中的阵痛。
《静静的嘛呢石》让我们窥探到小喇嘛的真实生活。
本该苦苦修行的小喇嘛,却迷恋着电视机,爱看《西游记》。
回家过年时,偷跑到电影院看香港枪战片。
这实际上不仅在打破人们对西藏的刻板、陈旧的想象。
也呈现了现代文明的冲击,携带着教育之思。
《气球》更是串联了性教育、计划生育、女性主义等议题。
计划生育背景下,家中已经有了三个孩子。
但孩子出于无知,误将避孕套当成气球吹,让女主意外怀孕。
出于对家中经济状况的考虑,女主觉得难以承担更多罚款和开支,想要打掉腹中孩子。
却因此遭丈夫家暴。
而她的大儿子从小受爷爷宠爱,也挂念着母亲腹中「爷爷的灵魂」,居然也完全站在父亲一边。
女性完全被剥夺了话语权,彻底沦为生育机器。
闭塞地区女性的悲惨处境所映射的社会现实早已冲出了一时一地。
也因此,万玛才旦的作品区别于其他大部分藏地电影。
正如万玛才旦所说:
「以前很多藏地电影,可能会强调风景化的东西,我在拍电影的时候会做相反的处理,把人的处境强化出来,所以它们不仅仅只是藏人的故事,是我们的故事,是每个人的故事。」
他的电影没有快节奏、强戏剧性的情节、冲击性的画面。
静水深流的平实影像,避免了神圣化和奇观化两种极端。
不仅能我们沉浸到真实的西藏,聆听朴素真切的故事。
也能随时抽离出来,在更宽泛的视域中获得思想和艺术的审思。
这实际上源于他近乎纯粹的艺术追求。
万玛才旦在拍摄电影之前,已经是一个专业的文学创作者。
22岁就开始发表文学作品,为作者电影风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他的电影剧本基本都是源于自己的文学作品。
他曾当过老师、公务员。
但出于对电影的喜好,他放弃了所谓的铁饭碗,选择写书、创作电影。
在纯粹的热爱驱动下,他的作品始终保持着对电影艺术性的坚守。
也因为这种坚守,在浮躁的影视圈中,执着造梦的万玛才旦成了一股难得的清流。
对很多观众来说,万玛才旦的名字或许不够耳熟能详。
但他在电影艺术上的成就却是毋庸置疑的。
他在国际影坛上早已获得了广泛的关注,完全以一己之力将藏语电影推向了世界。
被电影大师阿巴斯·基亚罗斯塔米给予高度赞扬,被业界誉为「中国百年影史藏族母语电影的领路人」。
他的作品几乎部部都捧回了国内外各种奖项。
处女作《静静的嘛呢石》拿到了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导演奖。
《塔洛》入围威尼斯电影节,获金马奖多项提名,并赢得最佳改编剧本奖。
《撞死了一只羊》入围威尼斯电影节「地平线单元」的最佳影片,也成功拿下最佳剧本。
台湾金马奖颁奖礼上,与张艺谋、贾樟柯、姜文、娄烨几位华语片大导争夺最佳导演。
《气球》更是轰动了电影圈,在公映之前,已经去过海外六十多个电影节。
在亚洲电影大奖上,万玛才旦凭这部影片与奉俊昊、王小帅等人一起提名了最佳导演。
在威尼斯电影节、多伦多电影节、釜山电影节……拿下了11个奖项和无数提名。
不仅如此,他还启发并扶植了很多新人导演。
成名后他就积极培养、任用藏族的电影人才。
翻开其豆瓣影人页面,便可发现,近年来他作为监制参与了20余部新人导演作品。
口碑优异的《阿拉姜色》的导演松太加、《旺扎的雨靴》的导演拉华加,都离不开他的提携。
他生前最后一条朋友圈,还在祝贺年轻的电影人。
万玛才旦既是藏地电影的旗手。
更是是藏族青年电影人的指路明灯。
如今,许多人在怀念万玛才旦时,都会提起他对待影迷、后辈的谦和态度。
总是柔声细语,面带笑意,令人如沐春风。
这也正是鱼叔采访万玛导演时的感受。
在当下的中国影视圈,他就是这样一股暖流、清流。
当许多功成名就的导演沉沦于资本的追逐时,万玛才旦始终坚守着他心目中纯粹的电影。
当某些所谓圈内前辈仗势欺人、滥用权力时,他在用自己的能力和资源,帮助更多有梦想、有才华的年轻人。
这都使万玛导演成了国内难得的德才兼备、有口皆碑的榜样。
按照他稳扎稳打的创作路径,接下来的作品大有希望入围威尼斯主竞赛单元,冲击华语电影最高成就。
让藏地电影在世界影坛留下更多的足迹。
然而,谁也没想到,一场意外让这一切戛然而止。
《雪豹》《陌生人》还未上映,便成遗作。
生命果真如风中残烛般无常,只留下无尽的遗憾。
斯人已逝,逝者难追。
但,在藏族文化中,死亡被解读为暂时的别离。
轮回说和自然崇拜使藏族人相信死亡不过是新的开始。
「死去何所道,托体同山阿。」
惟愿我们在电影中,与万玛才旦一次次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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